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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没有家长
我想要转身走开。
毕竟我的存在会影响他的幸福值。
走出放学的人潮,我埋着头,不想去看周围那些团聚的景象。
可秦茉并不想放过这个向我炫耀的机会。
她冲过来,将我拉住,问道:“你的家人都不来接你吗?”
我知道她想看我难过,平静点头,如她所愿:“我没有家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妈妈去世了。
爸爸不要我了。
她啊了一声,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然后大声当着我的面,叫我的亲生父亲“爸爸”。
“爸爸,今天让言穗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她一个人好可怜。”
“可怜什么?”
爸爸冷眼扫过我,“她有钱不缺这一顿饭,走吧,你妈妈还在等我们。”
他会这样说,我不意外。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爷爷说,我出生时除护士外爸爸是第一个抱我的人,我开口叫的第一个人也是爸爸,都说血浓于水,可对他而言,爱情要大过亲情太多。
或许在我的婴儿时期,爸爸也曾爱过我,可当我逐渐长大成人,变得懂事会独自生活,他的爱和责任也就随之减淡了。
我想那份断亲协议,就是这么来的。
“没关系的爸爸,言穗也是你女儿啊。”
“她不是。”
牵过秦茉的手,他一眼不看我,彻底否认了我这个女儿的存在,“爸爸以后只有小茉一个女儿,走吧,再晚要迟到了。”
被爸爸拉着离开。
秦茉回过头,冲我吐舌眨眼,那是挑衅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啊,就算你是他的亲女儿又怎么样,他为了我可以不要你呢。”
秦茉最知道怎么往人心窝上扎刀子。
从初中到高中我都和她一个班。
她看不惯我。
很大原因是我们拥有同一个爸爸。
她有人疼,有人爱,成长环境积极向上,为人开朗外向,可唯独对我敌意太强。
六年间,所有和我玩的同学最后都会成了她的好朋友。
秦茉不许班上的人和我说话,不准他们和我交流,将我视为透明人,忽视我的存在。
长大后我知道,这是孤立。
没有身体伤害,可对心灵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为这种小事伤心难过了,度过最后的三个月,永远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才是我真正要做的。
背过身。
我逆着人群离开。
背后是秦茉的娇嗔:“爸爸,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
从别墅搬出来后,我住到了宿舍。
宿舍不大,但干净,单人床很窄小,却是真正属于我的。
不像我从小住到大的那幢房子,它很大,很高,我站在里面,砖是冷的,空气是静的。
好多个深夜噩梦醒来。
我看着周遭不见底的漆黑,甚至希望房子里有个鬼能陪陪我,和我说说话。
可就算是鬼都会有同伴,我却只能和镜子里的自己说话。
十点半宿舍准时熄灯。
枕边的手机忽然响起。
我的手机是旧款。
不像秦茉每出新款就会换。
因为内存太小,时常卡顿,我点开新消息费了一些时间。
入目是一条陌生的号码:“言穗,你怎么不回别墅?”
这个口吻。
我猜到了是爸爸。
说来好笑,长这么大,我没有过爸爸的任何联系方式。
我曾经偷偷打开爷爷的手机上翻出他的号码背下了来,也怀着忐忑的心打去过,那时我八岁,没有私人手机,跑到公用电话亭。
亭外下着雨。
亭内的电话里是苏雯阿姨的声音,她问:“哪位?”
模糊的背景音里是爸爸的笑声。
“上来,给小公主骑大马。”
我挂了电话。
后来一次打,是因为保姆的欺凌,我哭着打去,却只换来爸爸一句:“言穗,你哪里来的我的电话?”
再后来,他换了号码。
每一次无助时,我总会打过去,对着一串永远接不通的号码诉苦。
可现在,爸爸主动发了短信过来。
我却一点也激动不起来了。
“是。”
我回复他。
爸爸像是不开心了,“虽然断亲了,但你也没必要离家出走。”
那我要去哪里呢?
不要我。
不准我离开。
难道要我一辈子困在那座冰冷的,没有亲人,没有爱的牢笼里吗?
我应该去哪里,才不碍他的眼?
“言穗,不要再赌气下去了,这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获得我的同情,那你就太幼稚了。”
真难得。
爸爸还会教育我。
在保姆把我bā光拿衣架子抽我,我为了求一口吃的磨破指尖,抓得门上道道血痕时。
在我差点被保姆带回家的男朋友强jiān,事后她扇我巴掌,骂我和妈妈一样是勾引人的浪货时。
在这些痛不欲生,无助崩溃的时刻,我多希望他能回来看我一眼。
哪怕是骂我懦弱,骂我胆小。
只要他能在我身边。
可是没有。
我的诉求,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回应。
生而不养,却要求我和秦茉一样活得骄傲健康,爸爸有点贪心了。
“您的同情对我一文不值,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决心在精神上割舍了这段本就没什么温度的亲情,“您的同情对我一文不值,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发送信息后。
我顺手将电话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已经断了亲的人,没必要再有任何联系
上一次在爸爸面前让我吃了瘪,秦茉很高兴。
她有意无意地针对已经渗透我的生活。
尤其在学校,更是变本加厉。
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孤零零的,没有人愿意和我当同桌,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秦茉的背影。
她的身旁总是围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她举起手腕,炫耀着家里新买给她的手链,“怎么样,漂亮吧?我爸爸特意出国给我买回来的呢。”
“我知道这个牌子,特别贵。”
“好羡慕啊,什么时候我爸爸也能这么大方。”
“秦茉,你爸爸对你真好。”
签下那份断亲协议后,我开始对爸爸彻底没了妄想,爸爸又买了什么新衣服新首饰给秦茉,我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可秦茉还是不想放过我。
我不知道她的新手链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包里。
她哭着指责我是小偷时,我有些想笑。
她还是这么幼稚。
幼稚到同样的手段从小到大都用不腻的。
因为秦茉的眼泪,班主任几乎下意识就给我定了罪。
“言穗,偷盗是恶劣行为,你做出这种事来,我只能叫你家长过来了。”
我没有家长。
我唯一还在世的爸爸,此时此刻站在秦茉身边。
听完老师的叙述,他便开始替秦茉伸张正义。
“所以言穗同学不仅偷了秦茉的手链,还把手链弄坏了?”重复叙述了一遍,他再度质问,“是这样吗?”
看似是问句。
实则和老师一样,已经在心中给我定了罪。
我没有回答,转过身,看向秦茉,“秦茉同学,你爸爸在问你,是这样吗?”
“我在问你!”
爸爸被我的态度激怒,声量都跟着忽然拔高。
是因为这件事涉及了秦茉吗?
一个从来不曾失态的人竟然也有这么激动的一面,不管是妈妈还是爷爷去世,他都死气沉沉,像座怎么努力都移不动的大山。
原来他也有七情六欲。
“为什么要问我,既然秦茉说是我偷了她的手链,就该拿出证据来,她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一直戴在手上的东西我要怎么偷?”
我死死盯着爸爸的眼睛,那是一双和我六分相像的眸。
很小的时候。
妈妈思念爸爸,便会摸着我的眼睛流眼泪,我继承了她的脆弱,但现实教会了我要坚强。
“教室里有监控,今天一整天我连她人都没有靠近过,我要怎么偷她的手链,难不成我会隔空取物吗?”
说着。
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个愚蠢的谎言根本瞒不住大人,但老师和爸爸都选择相信了秦茉。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
老师态度有所松动,可爸爸还是被秦茉的一声抽噎给模糊了理智,“言穗,我知道你嫉妒我有爸爸妈妈你没有,你喜欢我的手链可以跟我说,用不着偷……”
爸爸目光阴寒,“言穗,你现在和秦茉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血缘控制着我的情感。
从小到大,我无数次想要和爸爸靠近。
哪怕他冷血,不近人情。
但这一刻我明白。
他糟糕的那一面是独独给我的,对待秦茉,他护到了心坎里,爱到了是非不分。
收起眼泪,我昂起头,盯着这个和我有血缘至亲却冷漠无情的男人,“我是嫉妒秦茉,我嫉妒她从小就夺走了我的父亲,你给她买的那些东西我都想要,但不是你亲手给我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从今往后就算你给我,我也不会要了。”
说完。
我看向老师。
“要么报警,要么查看教室监控,您来抉择。”
那条手链价值上万块,被损坏偷盗。
数额高到足以立案。
秦茉到底是个小姑娘,且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来只敢恶作剧,哪里敢真的闹大,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嫁祸我了。
从前我并不想和她计较,因为她是爸爸爱的人。
我甚至试过要和她做好朋友,可她将我推倒在地,指着我的鼻子骂。
“就是你妈妈抢了我的爸爸,要不是你们母女,我妈妈根本不会受欺负。”
我信了她的话,真的以为妈妈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而我只是她嫁入豪门的筹码。
我跑到她墓前哭,靠在冰凉的墓碑上问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但没有人回答我。
所以我让着秦茉。
她欺负我,我受着,她嫁祸我,我承认。
渐渐地。
我成了老师同学眼中那个不爱说话却有着坏心眼的孩子。
可我不是这样的。
我从来不偷东西,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一分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从没作过弊,更没有欺负过任何人。
秦茉的眼泪很多,她哭了很久,哭得声音沙哑,让人心疼,“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的,怕爸爸骂我,所以才……”
这是假的。
一条手链,爸爸怎么可能舍得骂她?
但他们都相信了。
没有人记得我被诬陷的委屈,纷纷去安慰起秦茉这个始作俑者。
这样的不公平对待,我习惯了。
背上书包。
我平静地看过去,“秦茉同学,周一希望你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我道歉,否则我会直接报警告你污蔑名誉。”
离开学校。
爸爸追了上来。
“言穗,这样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可以无底线包容的。
天平也会不公平地倾斜。
“这样算是小题大做吗?”我反问他,“这不是秦茉第一次污蔑我了。”
“秦茉污蔑我偷她的作业,作弊,甚至欺负我弄伤我,过去我都忍了,但以后我不会忍下去了。”
“如果今天我没有报警,我被定性为小偷,以后我在学校要面对什么,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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