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让我养坏个反派，从小培养他的魔性。

我心想这还不容易，便每天带着他吃喝玩乐喝花酒，闲来无事就去破坏别人的好姻缘。

我刁难人时他递刀，我取乐时他跟着笑。

只是这小正太忒难黑化。

我养坏他二十载，系统都准备将我抹杀时，他才黑化成魔，强大到差点连系统都灭了。

好家伙，原来是装得那么幼小惹人怜。

……

第一次遇见苍灼是在个大雪天。

我抱着一只波斯猫，妖艳华衣，蹲在城墙外，等着拦截从皇宫出来的马车。

不是我不想站着等，实在是……蹲得太久，腿都麻了。

天色已经快接近黄昏时分，我原想打道回府，巍峨高耸的皇宫正红朱漆大门这才缓缓打开，驶出了一辆破败的马车向宫外奔去，系统忽地开始重复。

“任务对象已出现，任务对象已出现。”

冰冷又刺骨的声音，比修道之人的魔剑还要让我虎躯一震。

我轻轻挥手，一阵妖风吹过，怀抱便多了一个小小婴儿，波斯猫也吓得喵一声爬上了我的肩膀，和我一起望着襁褓中的婴儿惊掉了下巴。

就算做好了准备要从小养坏，但这从小，如此小啊？竟是刚满月的婴孩。

他浑身雪白，粉雕玉琢，透亮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嘴里还吸吮着手指，襁褓中裹着一枚玉佩。系统叮的一声传来冰冷的声音。

“已绑定宿主，请领取任务。”

额，是的，我的任务是：养坏这个娇嫩的娃娃。

异次元的构造世界，穿越重生轮番上演，系统忙着绑定一个又一个主角攻略角色推动着故事的发展，自然也少不了天煞孤星，杀人不眨眼的暴虐反派。

他们不是一出生就是坏蛋，也少不了制造羁绊和磨难，激发魔性的坏蛋头头。

嗯，没错，坏蛋头头就是我。

说来话长，我本名唤泠烟，一不小心堕落魔道，成了将死之躯。

只有完成系统分配的任务或许还可苟活一次，甚至多奖励五百年的修为，系统开的条件实在诱人，与其魂飞魄散，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更何况，教人当坏蛋这事还不容易，我的原身就是一只坏坏的猫妖，修行之时走火入魔才使元神俱焚，变成魂体，最后为了求生以至于被系统选中成为攻略者。

为了早点得道飞升，本喵就算是拼了九条命，也要将他养坏。

我给婴孩取了个名字，叫作苍灼。

系统说，他出生就被皇宫的天象师说成了是魔童，与王朝相生相克，终有一天或许连修道之人都无法感化，吓得皇帝连夜将他送出宫去自生自灭。

冰冷的雪天，我抱着小魔童买了一处宅邸，没日没夜地照顾他，总算将他养得白白胖胖，如今已经可以背着书包上学堂了。

今日隔壁卖鱼的邻居大婶来找我说：“泠烟妹妹，你家苍灼又欺负我家虎蛋了，你到底是他的阿姐，须得好好管教一番。”

此时我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苍灼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爱吃的鱼干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是虎蛋先欺负我，我才还手的……”

他可怜兮兮地拽拽我的衣角，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我心下不忍。

我本气得都想啐他一口，最后还是讲起了道理。

“苍灼啊，阿姐跟你说过吗？我们要立志成为什么人？”

苍灼扭捏道：“成为全天下最坏的坏蛋。”

“对啊。”我嚼着小鱼干慢悠悠道：

“你和虎蛋虽然同样都是蛋，可你是坏的蛋啊，所以欺负虎蛋为什么要跟阿姐说对不起呢？”

“额，阿姐，可是夫子说过，小孩子不可以欺负同堂的人。”

“夫子有长长的白胡子没？”

“有的！”苍灼兴奋道。

“下次还说你拔光他胡子。”

苍灼：……

时常诈尸且冷漠无情的系统：……

苍灼六岁的时候，皇宫的太监来找过他。

我使了些幻术，让他以为我就是当年带苍灼出宫的教养嬷嬷。

太监说：“皇上思念皇子，宫中已天降吉星，正好相克星，欲接回宫中暂养时日，好解相思之苦。”

我苦思多日，觉得这也是激发苍灼魔性的好办法。

昨日还问了系统，苍灼的黑化值已经两年没有长进一丝一毫。

细想这六年来，他就像个扶不起的阿斗，每每告诉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坏蛋，他依旧每天哭天抹泪地回答。

害得我不仅要担心能不能偷到邻居大婶的小鱼干，还要溜去学堂教训那些欺负他的小孩儿。

夜晚电闪雷鸣时，他都要缩在我怀里，小脸鼓鼓的，嫩白的爪子紧紧抱着我的腰，眨巴着眼泪说害怕。

我恨铁不成钢将他甩开。

“你以后可是要成为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啊，要坚强点，知道吗！”

他知道，他知道个屁。

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小脸憋着眼泪，一抖一抖地贴着我。

“大……大魔头也怕打雷。”

冰冷的系统也在此时发出声音。

“选择继续任他害怕，黑化值可增加一分。”

“若不选呢？”

我听着他的抽泣声，母爱泛滥，天空的响雷和系统平淡的声调混合在一起。

它说：“被攻略者生来魔胎，请宿主勿要对被攻略者产生怜悯。”

可他只有六岁啊。

背后的小孩儿害怕的眼泪浸湿了枕头，却还要在此刻伸出嫩白的小手悄悄蒙住我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哽咽着：“阿姐不怕，阿姐不怕。”

本喵哀叹一声，想起魂飞魄散的下场和坠入魔道的惨痛，转手又将小不点儿搂在了怀里，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雨下得极大，他蜷缩在我怀里的方寸之地，睡得香甜，嘴角勾起，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皇宫再次派人来接他时，苍灼紧抱着我的腰不肯走。

太监磨了好一会儿，说：“宫里有好多漂亮的小仙女儿等着和二皇子玩呢！”

苍灼噘着嘴反驳：“泠烟阿姐才是最漂亮的仙女！”

太监生无可恋地望着我那张用幻术捏造的老脸尴尬地附和。

“啊对对对对对。”

我交代了诸多养育苍灼的麻烦事，什么不吃香菜，少放辣椒，鞋底尺寸和害怕打雷。

我已活了上百年，看尽朝代更迭，更知道皇宫里皇子众多，生存极为艰难，尤其如今的大盛天国已有十三位皇子了。

最受宠的还要说天降吉星的六皇子，就连降魔的虽然狗贼并且是憨货加我一点都不怕的老道士都说他的诞生会使国运昌盛，而苍灼生来胎体不祥，只会带来灾厄和苦难。

所以他一出生，母妃就被赐死了。

我想着好歹他也是个正经的皇子，就算是皇宫苛责也苛责不到哪里去，此举正好刺激他的七情六欲，好增加黑化值。

翌日。

他终于被我说动，要去皇宫当个坏蛋，坚定地向我保证会将欺负他的人全部嘎掉，且坟都给他们刨好。

如此我放下心去，看着马车缓缓驶入朱红色的红漆大门。

现如今真是后悔，是我低估了皇宫的险恶。

一连十日，曾答应我要书信往来传达苍灼近况的太监依旧杳无音讯。

我蹲在宫门口不停地问带刀侍卫，真没有一个又丑又老的太监塞信给我吗？

我使了幻术，皇宫上下的人都看不清我的面貌，只觉得我形态佝偻像个老妇，带刀侍卫也毫不客气将我推开。

“走开！再问就把你杀了！”

畜生，敢跟你泠烟奶奶如此说话？

我心下一横！

拿起拐杖就……跑。

“好嘞好嘞，我这就走，有话好好说吗，动粗多不雅。”

这皇宫的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少老道士的心血在这里，我一小妖恐怕还没养坏苍灼就灰飞烟灭了。

真是无奈，我只得求助系统。

腔调像寒冬的冰块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它毫无感情地回答：“是否要使用凡事镜追踪被攻略者，任务结束后您将受到三道天雷的惩罚。”

三道天雷啊……本喵欲哭无泪。

“请宿主回答还有什么要求，以及是否要使用凡事镜。”

我呆呆地回答：“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宿主请讲。”

“能打个折不？一道半天雷可以吗？”

无声的尴尬弥漫在空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它答：“现在是白天，请您别做梦。”

凡事镜，今生现，朝朝暮暮事往矣，知来者知可见。

我望着天空铺开的镜子，想着他答应过我，要爆锤那些整日唧唧歪歪说要降尽天下妖魔的道士，尿到他们的被褥上，拔光他们的白胡子，烧掉他们的鬼画符，最后一脚再踹进阴沟里。

可这小兔崽子笨死了。

画面上只有他那张泪流满面的小脸，脏兮兮的爪子举着炊饼吃。

耳边是太监的谩骂声，催他赶紧来献心头血，六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六个带刀侍卫将他架在铁架上，昏暗又巍峨的宫室里，皇帝正襟危坐，等待着老道士施法。

一边是苍灼破烂的衣衫和割开的心脉，浑身上下一块好皮都没有啊。

一边是锦衣绸缎铺满软垫的床榻，六皇子瞪着无辜的双眼把玩着手中的玩具。

皇帝拉着他的手说：“小六不怕，一点都不疼的，待会就当喝糖水呀。”

而我的苍灼被狠心的侍卫划破心脉，鲜血顺着刀剑流下，滚落在道士制作的仪器里，浓烟沸腾，是他的血在烧。

迷雾蒙住了我的双眼，只觉得心头也在疼，撕裂地疼。

我安静地望着涂满红漆的皇宫，密密麻麻的阵法像索命的绳一样，万籁俱寂，风却不止。

刹那，体内的火冲破了苍穹，漫天碧海苍落流至人间烟火，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我怒吼着飞起。

“谁敢伤我苍灼，杀之，恨之，反之，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