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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要你的命?
聂寒衍憋了许久,又道:“对贵妃小惩期满,送回静心宫禁足吧。”
侍卫得了令,跪过聂寒衍后找了软垫裹着我送回了静心宫。我没有宫人,也不会有人愿意侍奉一个下过牢狱的贵妃,如果这个时候柠心还在,她看见我这个模样一定哭得昏天黑地。
她最容易哭了,可被打断骨头的那日,听说她一直忍着没哭,只是一声声地唤我。
“小姐!”
“小姐!”
我还被裹在软垫里,聂寒衍没说可以给我请太医医治,便没人给我疗伤,在牢里我全凭着一股怨气吊着命,如今出来了,软枕暖衾,我突然没了活下去的想法。
算算我嫁给他,也有五年了。在我十六岁那年的春至我坐着轿子摇摇晃晃地进了燕王府,成了聂寒衍的侧妃。
本来先帝赐婚我给他做正妃,聂寒衍就差当场血溅大堂宁死不从,我爹立时上谏要我只做侧妃,他这才勉强地应允。可他其实还是不甘愿的,满朝青年才俊除了从小跟我一同厮混长大的江瑾黎外,谁不喜欢沈云忧?
若非先帝已经暮年,势必要将沈云忧接进后宫的。
想起江瑾黎,他同我兄长同期入朝做官,当年殿试仅次于李津远做了个榜眼,后来他日日在我耳侧说,他仅次于李兄,是因为看我的面子,我心知不可能,笑着同他打闹。
李津远行刑那日,还是江瑾黎陪我一起去看的。他从边陲赶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将我的头按入他的怀中,迫使我看不到台上的血腥。
我哭得不能自已、浑身发抖,却发现他也是。在人群发出的惊叹声中,他低下头唇紧贴我的耳侧同我说道:“恣欢,此后万水千山,你还有我。”
可惜,我终究是没机会再去游遍万水千山了。
迷蒙中我听见有人在我耳侧提到了我兄长的名讳,可还未等我反应,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便灌到我的口中。
这药极苦,使我的神志从回忆里退出来片刻,他以手覆住我的眼,在我耳侧低语:“在下也是受李兄所托……”
苦涩褪去,我又一次在回忆里沉沦。
黑暗逐渐将我侵蚀,我看见了聂寒衍,他还是我初见他时少年的打扮。青衣云靴,腰配白玉,是记忆里最好的模样。
彼时我第一次参加游湖宴,有些晕船,靠着船舷大口地喘气。有人想害我,一把将我推下水,而我又恰巧不识水性,心想这次可能是要命丧黄泉。
正当我满心绝望地沉入湖底,没料到突然落入一人,强而有力的右臂捆住我的腰,将我拖出绝望之地。
我醒时,他不在,不过待我换完衣物后,听他在门外道:“李姑娘无事吧。”
我那时刚醒,身体还有些弱,隔着门说话怕他听不清。毕竟是恩人,我怕怠慢了他,就叫柠心替我开了门。只见一人青衣云靴,背脊挺拔,若湖旁青山立在那里,傲然凌人。
他看见我开门,往后退了几步,许是怕影响我的名声。
我同他说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
回忆骤然如潮水一般从我脑海里褪去,我又重归现实。我身体发热、头脑不清,拉住眼前这个青衣身影的手,迷迷糊糊地说道:“当年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还给你了。”
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出声,倒是他突然大喊一声叫得我耳膜发痛。
“李恣欢,谁要你的命?!”那人紧接着又喊,“来人!宣太医!来人啊!”
人之将死,会想到很多以前的事。
我想起来幼时哥哥带我和江瑾黎去茶馆听书,说书人讲主角最后浪迹江湖,走遍人间各处。那时我和江瑾黎闹着也要成为主角那样的大侠,浪迹江湖。哥哥则笑笑摸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说:“以后小欢乖乖的,万水千山,哥哥陪你去看。”
我想起来幼时父亲就常吼我,他并不疼我,母亲也不爱我,全家只有兄长最疼我。他会给我捏泥人,钱都攒起来给我买首饰、糖人;会在没有课的时候带着我和江瑾黎偷偷地出去玩;会在母亲忘了制我的冬衣的时候将自己的冬衣给我,自己挨冻;会在父亲打骂我的时候将我护在身后;会在我嫁进燕王府后,生怕我过得不好常常命人送金银珠宝给我;会在最后一面摸摸我的发顶同我说:“以后小欢要乖乖的,万水千山,只有你自己去看了。”
李津远有倾世之才,他本应是国之栋梁,却死在25岁那年,因为国君的妒忌、猜疑,最后一腔抱负终究还给了天。
于我来说,聂寒衍杀了李津远,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对于聂寒衍来说,想必也是如此。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救我,我现在的模样不都是拜他所赐?
太医们很快地赶到,号脉、看诊、针灸、喂药、治人一连套使在我身上,我掀开眼皮冷眼旁观,好似他们抢救的人不是我一般。关于他为什么救我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会儿便释然了,与我狱中原因相同,他还是忌惮舆论。
我醒时聂寒衍就站在我床边,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我见过,是两年前柠心去了的那天。
我当时也是这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我记得那是个冬日,雪下得很大,一阵寒风吹在人身上像夹了刀子直往人心窝里戳。沈云忧折磨柠心的前几日,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罚我跪在雪地里静思,一跪便是三个时辰。
等我回去的时候,双腿肿胀得已经毫无知觉了,柠心被我命人关在院子里,我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我冻得太久了,除了还有些呼吸,身上僵硬得与冰雕无异。
我躺倒在雪地里,身上突然涌现热意,人也糊糊涂涂地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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