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淘到达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时候，陶墨刚和陶立城的主治医生交谈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陶小淘远远望着这个曾经疼爱自己的姐姐，她的眼妆全都花了，头发不再是从前那样的一丝不苟，显然是刚哭过没来得及收拾。

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与平时女强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低头敛了自己的情绪，陶小淘大步朝着陶墨跑过去，陶墨一转身，便看到穿着拖鞋一身家居服的自家妹妹。

“爸爸怎么样了？”陶小淘在距离陶墨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医生说，前三天是危险期，爸爸能熬过来，活下来的几率会有百分之三十。但是以后即便是恢复了，身体机能已经严重受损，会有一些后遗症。”

“什么意思？”

陶墨捏了捏眉心，满脸疲惫地回头看了眼亮着的“CCU”，重重叹了口气。

陶小淘看着她这个反应，原本就悬着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你说话啊！”

“意思就是，爸爸醒来的几率很低，即使醒过来，也恢复不到从前，只能生活在疗养院了。”

“这怎么可能？！

陶小淘瞪大了眼睛看着陶墨，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只是除了铺天盖地的悲伤，多余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小陶，爸爸是突发的心肌梗塞，医生在给他做心脏搭桥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血管全爆了，现在多处器官出现衰竭......”陶墨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你在骗我对不对？”女人摇着头后退，“你在胡说八道，在吓唬我是不是！他还那么年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爸爸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他不可能倒下！”

“小淘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你别这样——”

多余的话还没说完，陶小淘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

“小淘！”

应声倒地的时候，陶小淘看见姐姐失声尖叫着跪在地上想要扶起她，可身体撞击地面钻心的疼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爸爸......”女孩儿喃喃出口，闭上了自己肿痛的眼睛。

陶小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十岁生日宴的现场。

那时候，陶氏做得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父母却满心满眼宠爱着她。人人都称赞姐姐陶墨长得漂亮动人，到她这儿却只有隽秀可爱四个字。许是因为她不如姐姐美，妈妈对她宠爱之余，总是严厉些，希望她更优秀。

画面一转，父亲怒气冲冲地将面前的茶壶狠狠掷在了地上，颤抖着指着她的鼻子训斥。

“你要是非跟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结婚，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很是委屈，明明都是陆叔叔的亲生儿子，为什么非要给他贴上这么不堪的标签，他明明就很优秀，靠自己打拼，怎么就入不了父亲的眼了？

“我不要，我喜欢他，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你打断我的腿好了！我已经跟他领证了！”

“你——”

陶立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其余的话还没说，人便已经直直倒在了地上。

“爸爸！”

陶小淘蓦地睁开了眼睛，梦里的不安延续到现实，此刻正在输液的左手，因为握紧成拳，鲜红的血液全都倒流进了输液管。

“你醒了？”

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下一秒，冰凉的手指被人牵引着舒展开，就连皱着的眉间也不自觉跟着一同舒展了。

女人的意识逐渐清明，她侧头朝着床边望去，天已经完全黑了，眼前的人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人是谁。

下意识收回自己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女人咧开开裂的唇朝着天花板问道，“我爸爸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你先顾好自己，现在CCU已经过了探视时间。”

陶小淘听他这样说，悬着的心总算微微放下了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

话都说开了，她还真是不留情面。

陆知旭看着她这副疏远的模样扶了扶额头，沉默了半晌，男人打了个响指，穿着黑西装的助理立刻推门进来，开了灯，恭恭敬敬朝男人递上了文件袋。

男人并未打开，直接上前放到了她面前。

“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惋惜，很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我来，是为了我们俩的事情。”

陶小淘输液的手指动了动，大约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才偏头正视着他。

”这是我重新拟定的离婚协议书，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我们都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