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鎏金壁灯忽然暗了一瞬。

林小满盯着镜中那个戴着翡翠扳指的"陈律师"，后颈窜起细密的寒意。现实中的陈明达仍在用湿巾擦拭袖口，仿佛对镜中异象浑然不觉。

"小满脸色不太好？"陈律师突然转身，镜中倒影随着他的动作分裂成三个重影。每个影子都在诡异地扭曲，戴着扳指的那个竟朝她露出森然冷笑。

水晶吊灯骤然亮起。镜中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林小满扶着大理石材的洗手台，指甲几乎要掐进石缝。奶油中的蓝色荧光在强光下愈发明显，像极了法医报告中提到的神经毒素标记物。

"可能是低血糖。"她强压下翻涌的胃液，"陈叔叔今天怎么没戴那枚银杏胸针？父亲葬礼时您别着的......"

镜面突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陈律师的倒影在某个瞬间变得模糊不清，西装领口渗出暗红血迹。林小满突然想起阁楼找到的旧报纸：1998年5月15日的《晨报》角落，有则化工厂保安主任车祸身亡的简讯，配图里破损的挡风玻璃上，就粘着枚染血的银杏叶胸针。

"年纪大了记性差。"陈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的颤动，"倒是你，最近总在档案室待到深夜？"

林小满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三天前她在阁楼翻找时遇到的电路故障，果然不是意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侍应生的惊呼："蛋糕塔倒了！"

混乱中，她看见顾承泽穿过人群。他左手端着香槟杯，右手却隐在西装下摆——那里藏着把银色餐刀，刀刃正对陈律师的后心。

"小心！"

翡翠屏风突然倾倒。林小满被顾承泽拽进怀里旋转半圈，锋利的水晶装饰擦过他脖颈，在旧疤痕上添了道新鲜血痕。血腥味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她忽然注意到他锁骨处的疤痕形状——是朵半凋的玉兰，与母亲遗物中的金镶玉吊坠完全契合。

"别看眼睛。"顾承泽突然捂住她的双眼。掌心温度灼人，指缝间漏进的光影里，她看见满地奶油正泛着妖异的蓝光。几个侍应生跪地擦拭，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疹。

尖叫声此起彼伏时，林小满摸到顾承泽后腰的枪套。他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食指在她掌心画了个"镜"字。那个雨夜见过的雕花铜镜，此刻正在她手袋里发烫。第五章　往生镜

阁楼弥漫着陈年檀香。

林小满将铜镜平铺在绒布上，镜面裂纹在月光下如同蛛网。顾承泽的鲜血滴在并蒂莲纹样上，那些暗红色液体竟顺着花纹游走，渐渐汇聚成1998年的西郊地图。

"化工厂地下有间密室。"顾承泽用带血的手指描摹地图，"陈明达这些年转移的罪证都在那里，包括能证明你父亲清白的施工日志。"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在地图中央腐蚀出焦黑的洞。林小满后腰的蝴蝶胎记开始发烫，旗袍面料下隐隐透出红光。

"他们来了。"顾承泽猛地推开窗户。夜风中飘来刺鼻的汽油味，三辆黑色轿车正顺着盘山公路疾驰而来。为首那辆的车窗开着，戴渔夫帽的女人举起弩箭，箭头在月色下泛着幽蓝。

林小满突然认出那是陈安安的母亲。七天前她去精神病院探访时，这女人还在用蜡笔涂抹着儿童画，画中总有个戴翡翠扳指的男人牵着穿红裙的小女孩。

"带镜子走！"顾承泽将檀木盒塞进她怀里。盒中口琴触到铜镜的刹那，阁楼地板突然浮现血色阵图。那些用朱砂写的符咒正在燃烧，火苗却是诡异的青蓝色。

林小满的胎记突然刺痛难忍。旗袍裂帛声中，她看见镜中映出的自己——后腰的蝴蝶纹路变成深红，翅膀纹路与顾家族徽完美重合。二十年前母亲临产时的病历卡在记忆中闪现，主治医师签名栏赫然写着顾父的名字。

爆炸声从地下室传来。顾承泽抱着她滚下秘密通道时，她听见陈律师的嘶吼在火海中回荡："顾家欠的血债，该用嫡系血脉来偿了！"

防空洞的积水没过脚踝。

林小满握着铜镜的手在发抖，镜面倒映着顾承泽苍白的脸。他的西装外套浸满血水，脖颈处的玉兰疤痕正在渗血——那是十年前绑架案留下的，而绑匪的雇主此刻正在地面追杀他们。

"翡翠扳指里有追踪器。"顾承泽扯开衬衫，露出心口处的电子芯片伤痕，"这些年我每次接近真相，老爷子就会让陈明达‘修正‘我的记忆。"

林小满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片段。1995年7月16日的香港之行记录中，夹着张模糊的B超照片，背面写着："明珠有孕，顾兄提议过继......"

惊雷炸响的刹那，铜镜突然映出骇人画面：顾家老宅的地下祭坛里，二十七具焦尸呈环形跪拜，中央水晶棺中躺着穿旗袍的女人。她戴着林小满见过的玉兰吊坠，双手交叠处放着染血的银色口琴。

"母亲不是跳海。"顾承泽的声音混着雨声，"她是被活祭的镇魂器，就为了封住化工厂冤魂。"

林小满的胎记突然迸发红光。怀中铜镜变得滚烫，镜中浮现出父亲坠楼前的影像：林正华死死攥着施工日志，对镜头嘶喊："小满背上的胎记是钥匙！别让顾家打开......"

地面传来爆破声。陈律师举着弩箭出现在通道尽头，渔夫帽女人机械地填充毒箭。林小满突然看懂了她重复描摹的儿童画——戴扳指的男人脚下，踩着个穿红裙的娃娃，娃娃后腰有只血蝴蝶。

"游戏该结束了。"陈明达转动翡翠扳指，铜镜突然开始反向成像。林小满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消失，而顾承泽的瞳孔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

枪响的同时，顾承泽扑倒了林小满。陈律师的毒箭擦着他肩膀划过，在墙面腐蚀出焦黑的洞。林小满摸出勃朗宁的瞬间，后腰胎记突然刺痛，眼前闪过父亲将枪塞进顾承泽手中的画面。

"开枪！"顾承泽的嘶吼与记忆中的父亲重叠，"只有顾家血脉能触发铜镜！"

殡仪馆的排气扇发出嗡嗡悲鸣。

林小满将额头贴在冷藏柜的玻璃门上，父亲脖颈处那道紫红色勒痕在冷雾中若隐若现。法医说是自杀，可那枚嵌在指甲缝里的银杏叶碎片，分明是陈律师胸针上的鎏金纹样。

"林小姐节哀。"穿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袖口银扣泛着冷光，"令尊的保险箱密码，真的没告诉过你？"

她转身的瞬间呼吸骤停。男人左手指尖把玩着染血的银杏胸针，右手银色餐刀正抵住她咽喉。水晶吊灯突然剧烈摇晃，在对方凌厉的下颌线投下破碎光影。

"顾承泽你疯了！"陈律师的惊呼从走廊传来，"那是林哥唯一的......"

爆炸声掀翻了停尸床。林小满被男人箍着腰撞破气窗，玻璃碎片在耳畔炸开时，她看见对方锁骨处有道玉兰形状的疤痕。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金镶玉吊坠，此刻正在旗袍领口发烫。

五层楼高的自由落体不过瞬息，男人展开的滑翔伞却让下坠变成漫长煎熬。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后颈的蝴蝶胎记："别睁眼。"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林小满攥紧藏在袖口的解剖刀，却在摸到他后腰枪套时顿住——勃朗宁M1900的握把纹路，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省点力气。"顾承泽突然咬住她耳垂，齿尖厮磨带着血腥气，"等见到往生镜，你会哭着求我。"

直升机探照灯扫过的刹那，他抱着她坠入苏州河。浑浊河水中，男人腕表放射的蓝光将鱼群惊散。林小满憋气到极限时，唇上突然覆来柔软触感，渡气的瞬间她看清对方瞳孔里游动的金色暗纹。第二章　记忆迷宫阁楼的老式留声机卡带了，肖邦的《雨滴》在第三个音节不断重复。

顾承泽白大褂下的枪套若隐若现，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凌乱线条："林小姐每周三次的噩梦，都是从闻到雪松香开始的？"

林小满盯着他领口微敞处的玉兰疤痕。那夜苏州河畔，这男人像水鬼般将她拖上岸，转眼又以心理医生的身份登堂入室。此刻他袖口露出的纱布还渗着血，正是她昨夜用裁纸刀划伤的。

"顾医生对病人向来这么体贴？"她故意碰翻咖啡杯，深褐液体在对方裆部洇开旖旎水痕，"比如在催眠时偷换概念，把凶杀现场篡改成自杀幻境？"

铜制摆钟突然敲响十三下。顾承泽按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体温透过真丝手套灼烧皮肤："你父亲死前最后通话是打给我的，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月光穿透彩绘玻璃窗，在他侧脸投下诡谲光斑。林小满后腰的胎记突然刺痛，恍惚间看见诊疗室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染血白大褂，正将注射器扎进父亲脖颈。

"那支硫喷妥钠会让你说真话。"顾承泽的声音忽远忽近，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就像现在，你其实很想掀开我的衬衫，确认那道疤是不是和吊坠吻合。"

林小满惊醒时冷汗浸透旗袍。诊疗椅的皮质绑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顾承泽的白大褂披在她肩上，残留的雪松香混着血腥味。病历本摊在膝头，最新记录写着：第7次催眠失败，患者仍抗拒1998年5月15日的记忆。

她颤抖着摸向发髻，藏在其中的银杏胸针碎片不翼而飞。更可怕的是，真丝手套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别相信镜中人。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砸落时，林小满正捏着奶油蛋糕里的追踪器。

"小心！"

顾承泽揽住她的腰旋转半圈，勃艮第红酒泼在墨绿色旗袍上，像极了尸检报告中父亲胃容物的颜色。他指尖划过她后腰的动作暧昧至极，实际正用刀片挑开缝在衣料里的微型摄像头。

"陈明达在看你。"他在她耳垂咬出血印，手中香槟杯折射出二楼包厢的望远镜反光，"笑一个，就像发现杀父仇人时该有的表情。"

林小满将计就计跌进他怀里，顺势摸走他西装内袋的电子密钥。七天前在停尸间，正是这枚密钥开启了父亲的加密遗嘱。全息投影中那句"小满不是亲生"，让她在太平间枯坐到天明。

"顾先生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他喉结，"像母亲棺材里的防腐剂，又像......"指尖突然触到微凸的芯片疤痕，"被圈养的野兽挣脱项圈时的血腥气。"

华尔兹恰在此时变调。顾承泽带着她旋进灯光死角，掌心枪茧摩挲着她后颈胎记："令堂的尸检报告在我车上，想知道她子宫里为什么会有节育环吗？"

林小满的高跟鞋狠狠碾过他脚背。在对方吃痛的瞬间，她抽出藏在束腰里的软剑抵住他心口，剑柄上的玉兰花纹与吊坠严丝合缝："我更想知道，顾少爷后肩的弹孔，和父亲书房墙上的弹道是否吻合。"

镁光灯突然大亮。陈律师端着香槟迎面走来，镜片后的目光阴冷如蛇："两位真是般配，连互相捅刀子的姿势都这么优雅。"

林小满突然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内侧沾染的蓝色荧光剂，与父亲指甲缝里的毒素完全一致。她假意踉跄扯住陈律师的领带，在对方扶她的瞬间将发簪里的纳米摄像机塞进他口袋。

"陈叔叔的怀表链子换了？"她嗅到他袖口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味，"和上周在太平间见到的不一样呢。"

顾承泽突然掐灭雪茄按在她后颈，滚烫的烟灰灼得她一颤："宝贝该吃药了。"他俯身作势亲吻，实则将解毒剂推进她静脉，"你摸了不该摸的东西。"第四章　往生镜语

防空洞的积水漫过膝盖时，林小满终于扯开了顾承泽的衬衫。

五道爪痕从心口延伸到腰腹，翻卷的皮肉间能看到跳动的脏器。最骇人的是左胸处的电子芯片，此刻正闪烁着红光，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改造人的生命指示灯。

"别看。"顾承泽用沾血的手捂住她眼睛，掌心温度异常灼热，"芯片爆炸前还有三小时，足够你找到化工厂密室。"

林小满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旗袍下摆撕成布条给他止血。三天前在顾家老宅，她亲眼见到二十七具焦尸跪拜水晶棺，棺中女子锁骨处的玉兰烙印与她胎记如出一辙。

"当年被献祭的是我生母。"顾承泽突然咳出黑色血块，"你父亲偷换婴儿，把真正的顾家千金......"

枪声在隧道尽头炸响。林小满下意识扑倒他，子弹擦过发髻钉入岩壁。陈律师的笑声夹杂着电流杂音传来："顾少爷以为删改记忆就能护住她？林小满后腰的蝴蝶，可是启动往生镜最好的祭品。"

铜镜在此时发出蜂鸣。林小满看着镜中逐渐消失的倒影，突然想起父亲坠楼前的最后一句话："要解开顾家的诅咒，必须用至爱之人的心头血......"

她握住顾承泽持枪的手对准自己心口。当扳机扣动的刹那，铜镜迸发的强光吞没了整个世界。时间开始倒流，她看见二十年前的产房里，护士将两个婴儿调换。其中一个后腰的蝴蝶胎记，正在发出妖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