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这一生冗长，总需要一点期许撑着才能够好好活下去。

这是池鱼写 在日记本里写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句话支撑着她走过好几轮的季节更迭。

认识林渊的那年池鱼才十七岁。

那年她爸妈离婚，为了争财产不惜闹到了法庭上，他戴着卫衣的帽子坐在旁听席里鹤立鸡群，池鱼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庭审结束后池鱼坐在法院外的长椅上发呆，他递给她一瓶水，“别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抬起头看到他眼里被揉碎的星河闪闪发光，身高目测183以上，面部线条流畅而锋利，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笼罩在周身，额头前的碎刘海每一根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真的就一眼，你明白吗？

就那一眼。

他说他叫林渊，【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哪个林渊。

池鱼拧瓶盖的手一顿，突然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缘分：“【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哪个池鱼。”

*

转学后她的生活又一次跌入一汪死水，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间酒吧当服务生，她其实不擅长交涉，也不适合做这一行，但是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休息室里池鱼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高三重点知识点低头看着，冲锋衣的拉链被拉到了头，遮住半个下巴，她的眼神怯怯的，对耳边的热闹充耳不闻。

在这里工作的男孩女孩大多都是未成年，要么刚刚成年，一张嘴全是你大爷，我去或者去你的这样的污言秽语，她也并不是很想融入她们的圈子。

“哎这是个新来的吧？你叫什么？”

对面是个一米八三左右的一个男孩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流里流气站在她的面前。

池鱼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自报门户：“我叫林渊是这里的领班，你不知道？”

她并不想回答，短暂的对视过后她摇了摇头重新低头把注意力都放在知识点上。

有个女孩手里拿着开瓶器把玩，插嘴道：“这人都来快一周了我们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平时跟人也不说话更奇葩的是吃饭都自己坐一桌儿，我看她十有八九是个哑巴。”

“你够了啊。”林渊声音里带着嘲弄，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你还是个高中生？”

池鱼声音极轻极淡得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他有没有听到。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拉开，经理朝着里面喊道：“你们还有时间坐着休息，郁佳林渊你俩赶紧带着人出来招呼客人了。”

池鱼放下手里手抄的知识点，脱下了冲锋衣，林渊直白又炽热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放在她的身上，他看到她冲锋衣里面的校服上戴着校徽。

乌市第三中学。

她拿着菜单去指定的包厢，点完菜送完酒水后她半蹲半坐在安全出口旁放着的毒饵盒旁边复盘今天上课的内容，嘴里喃喃细语着什么。

林渊上厕所时碰到了她，有意逗逗这个小姑娘：“我也是三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是刚转来的，我以前在二中。”池鱼眼睑始终低垂着，语气始终不疾不徐。

林渊许是觉得这个姑娘有意思，学着她的样子蹲在她的旁边：“二中可比三中好多了，你为什么要转学？”

池鱼沉默了，点菜宝被握在手心，几根手指不停往里收直至指尖泛白。

林渊是个聪明人，看出来她的难为情笑着打哈哈：“你还是离这儿远一些吧，这可是毒饵盒，里面放的都是有毒的东西，而且搞不好里面还有死老鼠。”

不出他所料池鱼的脸色果然变了变，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林渊笑着说：“你长的也太乖了，成年了吗？”

池鱼有意扯开话题：“工作吧，这里的经理很凶的。”

林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看着她的眼睛信誓旦旦说：“怕什么，这只是我爸名下的产业之一，以后谁敢欺负你你报我名字绝对好使。”

池鱼觉得意外，认真的打量他一个上下又觉得没那么意外了，她之前家境也不错也有点见识，他这一身加起来少说也有五位数了。

她疏远客套地笑着点头：“好。”

顿了顿她感激地看着林渊：“不管怎么样，我都先谢谢你。”

池鱼耳朵上的接收器响了，她指了指包间用嘴型说：“先忙啦。”

林渊在她背后提醒道：“我叫林渊，记住啊。”

池鱼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拿着点菜宝，拉了一下包厢门发现没拉开。

有一副高大的身躯悄然站到她的身后，手臂轻轻一用力就拉开了门。

池鱼笑着说：“谢谢啊。”

林渊兴致勃勃：“不客气不客气，你要真想着报答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池鱼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先说：“下班了再说，行吗？”

林渊点头，目送她进入包厢。

包厢里烟雾缭绕整个儿一蓬莱仙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里面崩爆米花。

沙发上坐着一排男生，年龄都不大估摸都在十八九这样子，穿衣打扮看起来就一般人儿。

有两人划着拳，忙里偷闲说了句：“倒酒。”

“哦好。”池鱼拿起一瓶酒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我去，又他的输了，老子不耍了！”男生骂骂咧咧一拍桌子。

池鱼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酒水撒了出去，顺着水晶台面流到了他的腿上，瞬间挑起了公愤，他们你一嘴我一嘴埋怨着池鱼：“你怎么回事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肉跑啊？把你经理给我叫过来。”

有人翻了个白眼嘲笑他：“咱这农村人还真没见过猪肉跑的。”

池鱼她小时候生过病，被人一凶彻底呆在了原地，只是嘴里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的衣服我来负责送干洗店。”

“行了，为难一小姑娘你们也挺孙子的。”

刚从厕所出来的男孩倚在墙上歪头点了一根烟，抬起头的瞬间吐出一口烟雾。

池鱼转头透着烟雾看他的侧脸：“叙言？你是叙言？”

被点名叙言拿烟的手一顿，定睛看了几秒：“池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包厢里哇声一片：“怎么回事言哥？新看上的？”

“滚蛋。”叙言骂了句，视线一直对焦着她的脸：“今天不是周一吗？我记得你考上高中了啊”

“对。”池鱼答。

随手弹了弹烟灰：“你不用上学？”

“上。”池鱼愣怔地看着他抽烟时哪熟稔的动作，耳边全是起哄声，不入耳得很。

林渊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看到叙言和池鱼两人站在台上对视，他重重把门一摔打开了所有灯。

“呦怎么回事各位？”

有人搭话：“你们的服务员把酒撒在我的身上，怎么弄？”

林渊睥睨了他一眼，眼里都是礼貌的瞧不起：“我还没说你吓到我们的服务员了呢，没看到她还只是个高中生吗？这可是祖国的花朵，万一被你们吓出点什么隐疾来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他朝着叙言和池鱼走去，拍了拍池鱼的肩头，意有所指：“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池鱼摇了摇头，微白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叙言皱了皱眉头问她：“池鱼，你认识他吗？”

因为单从表情看她很抵触那人的肢体接触。

“他是我们这儿的领班，叫林渊。”池鱼回答。

“池鱼？原来你叫池鱼。”林渊估计没想到这姑娘名字这么有特色，转头对叙言说：“在我的场子闹事欺负我的员工，不大合适吧兄弟？”

叙言压根懒得理这种二代，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沓现金塞进池鱼的手里：“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有，这些钱你先拿着用，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能帮尽量帮，高三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不能分一点心。”

池鱼看着他手里的红色钞票无动于衷，她困在自己与自己的抗衡里无法自拔，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会觉得他是出于好心，可是现在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一种凌迟，可能是因为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

林渊一把把钱拿走扔到水晶台面上：“什么意思啊你，包yǎng谁呢？”

池鱼脸上的血色被一扫而空，她喘着粗气看着林渊：“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难听？”

林渊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啊。”

池鱼推开他已经走出了包厢，林渊的身后叙言声音淡淡的：“你别招惹她，让她好好读书。”

在池鱼哪儿受的窝囊气他林渊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正巧叙言他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他一把攥紧叙言的衣领：“不是你谁啊？”

叙言混社会比较早，从气势上已经压倒了他，手狠狠一用力林渊就甩着手喊疼：“你下死手啊你？”

叙言坐在台面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他：“你也就这点本事。”

林渊指着他放狠话：“你跟池鱼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林渊现在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他出来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她。

他猜测池鱼可能是去了厕所，他在女厕所门口候了半个小时还真的把她给等来了。

“你有某种特殊的，癖好？”池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单纯以为林渊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怕她会生气。

“放屁。”林渊被气乐了。

她站在门口不退不进，林渊熄灭了烟一个抬手把烟头精准投进垃圾桶：“我这人说起话来不过脑子，你没事吧。”

池鱼以为他是来找她对峙的，听到他这么说池鱼也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林渊跟在她的身旁慢慢溜达：“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池鱼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林渊，你是这里的太子爷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来体验生活的怎么干都无所谓，我干的不好是会被扣钱的。”

林渊皱眉头；“谁敢扣你的钱？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讨个……”

池鱼抬手打断他：“林渊啊，我已经很累了，我只想好好工作好好读书，你能理解我吗？”

林渊的自信被眼前的女孩在一天之内挫掉了大半，他在这一刻生出一股执念，他抓不住眼前这个女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