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宽的安全带，石小满愣怔了一下，紧张地往后仰去，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清脆的“咔哒”声，然后他抬起头朝她笑：“好了，这样会比较安全。”

“谢谢。”她又闻到了那种植物的味道，丝丝缕缕的幽香，清凉又淡雅，让她想起小时候去山上采来的缀满露珠的雏菊。

厉俊凡坐回了驾驶室，车子重新发动，缓缓地驶入了机动车道。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这几天王艺诗一直在你家，麻烦你了。”

“啊，不不……”她刚想说不麻烦，无奈舌头打结，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厉俊凡问：“你是跟父母一起住吗？”

她忽然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这么晚了她还在外面，显然王艺诗得有人照顾，她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跟妹妹一起住，她会照顾诗诗的，她们两个相处的还不错。”

厉俊凡突然笑了，笑得唇红齿白，俊俏生魅，石小满痴痴地看着他脸颊边的酒窝，实在有点搞不清楚笑点在哪。

“你……”他似在斟字酌句，“怎么回去这么晚？”

“我在做兼职，”实话说完，她又觉不妥，“不过你放心，这并不会影响我白天的工作，我会带好孩子们的。”

“看不出来，石老师这么努力啊。”

她看上去就像个孩子，朴素的衣着，瘦小的身体，纯净的眼神，仔细观察下才似乎能体会到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女生的沉稳和懂事。

车厢里一度安静下来，石小满鼓起勇气给旁边的人提了一个意见：“我觉得孩子这么小，不太适合经常吃外卖或者泡面，会影响身体健康的，艺诗爸爸，其实你不忙的时候……可以学习一下做饭。”

“我叫厉俊凡，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他不喜欢被她称呼为艺诗爸爸。

“哦，”他竟然让她喊自己的名字，可是，那样亲切的称呼她怎么叫的出口，看着他身上藏蓝色的警服，她试着征求他的意见，“要不……我叫你厉警官吧。”

“可以。”

“嗯，我的名字叫石小满。”

“我知道。”

不对啊，怎么跑题了，是想跟他说学习做饭来着，竟不知不觉被他转移了话题。

“那个……我是想说……”她重新开口。

他忽然接话：“你做的饭很好吃。”

“啊？！”

他稍一回头，就看到了她红透的脸颊和试图躲避的眼神，如果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他已经能够完全肯定：“谢谢你的早餐。”

“你怎么知道是我？”石小满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小得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可厉俊凡却听到了：“我猜的。”

“哦。”

“我转给你钱吧，按外卖的价格。”

石小满又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卖早餐。”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卖早餐的。”他的声音里透着笑意，他的笑容很好看，石小满很想转头去看，可她却一点都不敢。

她已经腌制好了五花肉，也买好了青椒和辣椒，想着明天早上做肉夹馍，可是，她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那……那明天的早餐还继续送吗？唉，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驶进了棉厂小区，停车位离住宅楼有一段距离，厉俊凡拎着石小满的双肩包走在她的右侧，他不说给她，她也不好意思去抢过来背上。

那个问题还在心里盘旋，其实，她是真的想给他送饭的，可是好像又没什么立场。

徐徐的夜风里，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在厉俊凡的角度看过去，她小小的个子还不到他的肩膀，她似乎很紧张，总是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咬着嘴唇，眼睛也总是盯着地面。

算起来，他不过一共见过她两次，却莫名的感到亲切。

“小满？”

“嗯？”她终于抬起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疑问，他竟然将她的名字叫的这样好听！

“明天早上吃什么？”

石小满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他这句问的太过自然，就像他们是早就相熟的老朋友，甚至有点像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对话。

又或者，是她想多了，他不过是脾气随和，对谁都如此。

“怎么了？不打算管饭了？”他的语气里居然带了点宠溺的味道，“行吧，明天我不忙，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不是，你不用买，其实……我都准备好食材了，”她顿了一下问，“你能吃辣吗？”

“能，我不挑食。”

“那肥肉可以吗？”

“可以，但不要太多。”

“好，我知道了。”

“是什么好吃的？你要辣椒炒肉吗？”

这一刻，石小满一点都不紧张了，她竟然好心情地笑起来：“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唉，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厉俊凡跟着她去了501，因为今天路上走得快回来的稍微早了一些，两个孩子都还没有睡，一打开门，就听见她们的笑闹声。

“诗诗，你看谁来了？”石小满先开口。

好几天没见到爸爸的王艺诗，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飞扑过来，厉俊凡把手里的包递给石小满，赶紧蹲下身去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来接你回家。”

“那坏人抓到了吗？”

“当然抓到了，他藏得再好，爸爸也能找到他。”

“爸爸好厉害！”王艺诗自豪地拍着小手，然后回过头找石小年显摆，“小年，我爸爸是警察，他可厉害了，能打败所有的坏人，你爸爸呢？你爸爸厉害吗？”

石小年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她起身向卧室走去：“我去帮你收拾衣服和书包。”

厉俊凡却开口阻止了石小年：“别收拾了，说不定哪天又要回来住你家了，”他转过脸看着旁边的石小满，语气真诚又歉意，“以后可能会经常麻烦你，我的工作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

“没事，诗诗很听话，我们两家住得近，照顾一下也不麻烦，”她转而对王艺诗挥挥手，“诗诗明天见，以后欢迎你常来老师家。”

“老师再见，小年再见。”小家伙搂住了爸爸的脖子，连说再见都不舍得松手了。

“明早见。”这句是厉俊凡说的。

他抱着孩子出了门，忽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小满，你早上几点上班？”

“七点。”

“我也七点出门，明天你不用起那么早。”他显然是在告诉她送早餐的时间。

“嗯，我知道了。”

目送着父女俩下了楼，她才关上门。

她一转身，差点撞到什么，石小年正站在她身后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姐，这就是那个301吗？”

“是啊，怎么了？”

“他还你房租了吗？”

石小满摇头：“没事，他不是坏人，会还我们钱的。”

“嗯。”石小年点点头，脸上却难掩内心的失落。

“小年，姐保证，他真的不是坏人……”

“我知道，我只是……挺羡慕诗诗，她有一个那么厉害的爸爸，那么爱她……”

石小满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逗她：“可是，她没有一个很厉害很爱她的姐姐呀。”

石小年瞬间就笑了，她反倒懂事地安慰姐姐：“嗯，你快去洗澡吧，都累了一天了，我就是感慨一下，没事了。”

其实石小满早已经习惯了早起，她做事一向有条理，先是淘米煮粥，然后切肉和青椒辣椒，趁着熬粥的空她逛了会儿淘宝，拍下了五十个一次性饭盒。

二十分钟后，白里透黄的馍饼在电饼铛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电饭煲里的小米粥也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她拔了电源把粥盛进大碗里凉了一会儿，又倒进早准备好的一次性饭盒里，肉夹馍装了三个，一个青椒的，两个辣椒的，那爷俩吃应该足够了。

虽然已经算是光明正大，可她还是脸皮薄，仍旧是敲了敲门，放下环保袋转身就跑。

可身后的门开得很快，她一扭头就看到厉俊凡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穿着宽松的短裤T恤，鬓角湿漉漉的挂着水珠，身高快要顶到门框。

她忽然想起上初中那会儿看过的一本课外书，书中的女生有一位帅气的邻居哥哥，当时她还偷偷地羡慕了一把，那个哥哥大概应该就是这幅样子了。

“跑什么？你是要做好事不留名吗？”他弯腰拎起了地板上的袋子，提到面前看了看。

“不是，我不想打扰你……早上时间挺紧张的。”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我怎么觉得紧张的不是时间，而是你，”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转移了话题，也换了更轻松的语气，“是什么好吃的？我可惦记了一夜呢。”

她的确紧张，一见他就紧张，好像条件反射，被他一语戳穿，石小满感觉特别窘：“没什么特别的，家常便饭而已。”

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石小年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蹦蹦跳跳地跑了下来。